春分时节,冷暖空气的对峙交错,春雷唤醒了土壤中的生命,一个个嫩绿的笋芽便如小草一般迫不及待地探出了脑袋。
此时的江南山林,总能吸引一群食客老饕前来寻鲜。刨开湿润的土层,扒出竹笋,三两下剥去笋衣,白嫩的春笋便“诞生”了。
竹笋,一年四季皆有,但唯有春笋享有“蔬中第一珍”的美誉。古人常言:“食过春笋,才知春之味。”春笋是春季最好的当季食材,在春雨、春泥的滋养下,吸足了水分的竹笋裹挟着山野的清新鲜甜,不认真吃上几多春笋,真是枉费春日大好时光。
和大部分时令蔬菜一样,吃春笋也讲究一个“鲜”字,刚出土的春笋要在第一时间送往灶台,经过一番简单的处理,被制作成美味佳肴。
它的吃法也有很多,煸炒、红烧、煨炖……在江南,一颗笋能够折腾出数种令人把持不住的花样,可繁可简,无不佳妙。其中,有两道地道菜式是必不可少的——油焖笋与腌笃鲜。这两道菜在江南流传了上千年,最能将春笋的鲜嫩发挥十足,每当春笋上市,家家户户都要做上好几回。
油焖春笋,讲究浓油赤酱,色泽诱人。取春笋最嫩的中上段,切寸段,焯水去涩,热锅宽油,加各种调味料猛火翻炒,将笋煸至微微焦黄,再经酱油和糖提出鲜味,色泽红亮、馥香怡人,咸鲜中又带着甜味,充分地刺激着味蕾,让人回味无穷。
如果说,油焖春笋是春笋的一场独角大戏,那么被称为“江南第一鲜”的腌笃鲜便是春笋与江南完美融合的合奏曲。春笋洗净切滚刀块,与咸肉、鲜肉一起煸炒,小火慢炖,发出“咕噜咕噜”的声音,各种食材的味道在沸腾中融合……肉清爽,笋入味,两种食材相得益彰,是独属于春日的一口鲜美。简简单单一锅腌笃鲜里,便满是江南人对人间烟火的痴迷、对本真生活的向往。
中国人食笋历史久远,《诗经》中有云:“其簌维何,维笋及蒲。”显父为韩侯饯行,宴席上的蔬菜有竹笋,有鲜嫩的蒲菜。可见自古以来,竹笋就被视为上好的蔬菜。晋朝戴凯所著中国第一部竹类专著《竹谱》,就描述了70多个竹子品种及不同竹笋的风味。
四时有序,食之有味。中国人的饮食习惯里,味蕾总能与时节完美融合。在江南,有了春笋,便有了不一样的“舌尖上的春天”。它不仅是一道美食,更是一种雅食,备受历代文人雅士的青睐。在味蕾得到满足之余,他们常不惜笔墨抒怀言意。
有人不吝赞美。在唐代,杜甫写下“青青竹笋迎船出,白白江鱼入馔来”的佳句,白居易发出“此州乃竹乡,春笋满山谷”的赞叹,李商隐抒发“嫩箨香苞初出林,於陵论价重如金”的感慨。到了宋代,苏东坡更是留下了千古名句:“无竹令人俗,无肉使人瘦。若要不俗也不瘦,餐餐笋煮肉。”陆游也曾在江西品尝过“猫头笋”后对其念念不忘,提笔落墨“色如玉版猫头笋,味抵驼峰牛尾狸”的名句。
有人托物言志。南朝诗人吴均在《山中杂诗》中写道:“绿竹可充食,女萝可代裙。”超然物外、淡泊名利的思想表露无遗。唐代诗人李贺著在《昌谷北园新笋四首其一》中有云,“箨落长竿削玉开,君看母笋是龙材。更容一夜抽千尺,别却池园数寸泥。”借咏新笋,抒发奋发向上的凌云壮志和积极的进取精神。
有人借物抒情。“泥中莫怪出头迟,历尽冰霜只自知。昨夜雷震轰渭亩,请君来看化龙枝。”宋代诗人何应龙的一首咏竹笋诗,通过小切口来赞美竹笋迎难而上、不畏艰辛的高贵品质。北宋蔡肇在《和慎思寄次张弟》中将竹笋比作地龙,写出“南山千亩龙蛇窟,半夜春雷起屈盘。欲钓六鳌沧海去,为留春笋作长竿。”的诗句,寄语年轻的兄弟晚辈,要保有竹笋向上的精神气质,努力成长。
自古而今,人们在食材中找到季节时序、在食材中品出生活况味,顺时而动,顺时而吃,人生亦可顺时而行。
又到了一年之中不可多得的食笋黄金期,是时候邂逅一场时鲜春宴,尝一尝山里的味道了。
精彩评论文明上网理性发言,请遵守评论服务协议
共0条评论